小瓶仔的塗鴉世界

再看大導演索拉的Tango       文/小瓶仔

昨晚再看了一次西班牙導演索拉(Carlos Saura)的Tango, no me dejes nunca(1998年作品)，每次看都有不同的發想與驚豔。剛好寒流來襲，佐以一杯烈酒，我認為是絕配。

男主角馬里歐是一位成功的Tango舞台劇導演，正遭遇與妻子離異的痛苦，另一方面也勉力於新的舞台劇作品。隨後，他愛上了他所指導舞台劇的年輕新秀愛蓮娜，也是幕後大金主(是個教父)出資人的女友。他陶醉在愛河裡，新的愛情為他帶來數不盡的創作靈感，也帶來許多危險…故事其實很簡單，但這部影片真正享受的是貫穿全片精湛的Tango，與導演的演繹手法。

本片從開始就隱隱然潛藏著死亡氣氛，第一幕橘紅色像血染一般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早晨，配上如雷鳴般低吼的Tango音樂前奏，彷彿預示著即將實現的危險。然後馬里歐在幻想中殺死妻子，真實且驚悚，這僅僅是開頭…隨著影片一幕幕地推進，一段一段的舞蹈彩排，死亡陰影也是層層堆疊。緊張…累積…釋放…緊張…累積…釋放…導演一直在引導著觀眾的情緒。

充滿了魔幻寫實的風格，戲中戲，鏡中鏡，幻想與現實，有時是這些元素互相交疊著，再投射出更多的影像。看似在繞著一根木樁團團轉，但其實卻是層次感分明。每每高潮伴著舞蹈，看的時候血脈噴張，看完喘口氣後卻又意猶未盡。現實與虛幻交疊著，產生一種尋找象徵標的的衝動，當我自作聰明以為逐漸熟悉導演的步伐，卻在後來又被像這個像頑皮孩子的大師擺了一道。

索拉真是經營色彩的高手，很少導演像他那樣玩色彩，同一部電影裡紅的、黃的、橙的、綠的、紫的，還有黑白剪影，而且玩得大膽、自然、又很精緻。我們彷彿全活在導演的調色盤裡，生命僅僅是從一個顏色進入另一個顏色裡。這些色彩運用都暗合劇情氣氛，紅色的危險、明黃色的甜蜜喜悅、紫色的神祕多變、綠色的三角習題、黑白的衝突與調和…

單單馬里歐行走在的超大排演場指導舞台劇的這段戲，色彩就變化了七種。他(舞台劇導演)穿梭在其間，與合作人員討論劇本、討論布景、討論音樂、指導舞者、排練舞碼…從排練場的一個角落走到另一個角落，光線的顏色也跟著悄悄地變換、銜接，然後我們的眼睛也跟著聚焦在一場一場的戲與舞蹈，所有一切都發生得很自然。 

電影到了後半段，馬里歐與愛蓮娜愛得越加堅定，他指導的舞台劇也找到了貫穿全劇的精神。馬里歐獨排眾議編進了一段描寫阿根廷白色恐怖舞碼。這又是一段精彩絕倫的舞，充滿了撕裂、仇恨、暴力美學的藝術精品。他的理由是，歷史的傷痕藉由演出才能將之放下，這又是釋放。當然，這其實是索拉的理由。

所以，前面文字提到的「緊張…累積…釋放…」我覺得可以拿來當作這部影片的主要鈕鍊，也許這正是索拉心中的Tango的本質。雖然從頭至尾瀰漫著焦灼、死亡氛圍，但這氣氛往往都在想像中達到爆發，或藉由舞蹈釋放，所以不難解釋其結局的安排，藉由死亡之舞的排練讓愛蓮娜的教父前男友獲得釋放；與之相類似的釋放就是電影一開頭馬里歐想像中的殺妻，兩個男人同樣都釋放了忌妒。只要釋放過，危險即解除。